祺音

我有故事,你有酒吗?

【庄季】困囿于囚笼的生命

本文CP:庄季

故事背景:原剧背景

文章分类:暗黑系

本文篇幅:一发完

本篇归属:《假如他们是动物系列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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庄恕第一次见到季白,是在一个昏暗的囚笼。

季白波澜不惊,沉静无比,慵懒地卧着。他的身躯隐藏在黑暗之中,若隐若现,只有那双莹莹的绿眼,散发着幽冷的光芒。

庄恕看到他,不由地停下了脚步。

带领庄恕参观的季老板,看到庄恕对季白感兴趣,赶忙殷勤地介绍道:“庄大夫,这是我们今年新购买的美洲豹。它原是野生的,受伤被抓了。其实您也知道,马戏团从来不购入野生动物的,因为不好训练也太过危险。但是因为他是黑色变异体,太过稀罕,所以我便做主买了下来。现在我也很愁啊,它太不服从教训了……”

庄恕对他的絮絮叨叨置若罔闻,眼中只是出神地盯着那黑豹。良久,才说了一句毫无关系的话:“它也是从美洲来的啊……”

季老板讪讪地闭嘴了。看来,自己在旁边的解说,这位庄大夫根本就没有听进去。

“原来是野生的……”庄恕不由地更靠近了些,眼中全是艳羡之情:“怪不得,与其他动物的风采完全不同。”

它身上有一种热烈的、高傲的生命力,倔强顽强,纵然面对铁鞭和囚笼,也绝不屈服。

这正是庄恕向往的生命。

看着庄恕在里面看痴了的样子,季老板咂咂嘴,便退了出来。他嗤了两声,叫来了马戏团里的首席驯兽师——珀。

“老板,庄大夫呢?怎么没一起出来?”

“他?”季老板冷哼了两声:“傅院长说得没错,这个美国回来的庄大夫,就是神神叨叨,奇奇怪怪的,一点都不通人情世故。他居然盯着一只美洲豹盯得出神,还念叨着什么‘它也是从美洲来的啊’,怎么,他还想老乡见老乡,两眼泪汪汪?”

“可是没办法呀,您父亲的病还得仰仗人家开刀。”珀递过去了一瓶水:“既然他喜欢那美洲豹,那就让他来看呗。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,权当投其所好了。”

“嗯,只能这样了,谁叫咱们有求于人呢。”

“老板,这些大知识分子,好像没几个正常的。”

“哪有。我从朋友那里听说,庄大夫刚回来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,那叫一个意气风发。”季老板压低了声音道:“他好像和仁合医院的前院长修敏齐有矛盾,他的母亲被修敏齐冤枉自杀了。这一次回来,他就是找修敏齐复仇的。结果呢,修敏齐不仅没有认错,连丝毫的愧疚都没有。他倒还出于良心的鞭策,去给修敏齐的女儿做了一场九死一生的手术。这一下,打击太大,他就有点神经质了。”

“那您父亲的手术……”

“傅院长跟我保证过了,庄大夫在专业上还是可以的。对了,你得抓紧对美洲豹的训练啊,不能让他吃白食。至于那个庄大夫,他愿意看就看吧,不能因为他打乱了训练日程。”

“好的,我明白了。”

 

珀走了进去。

他是缅甸人,生长在一个马戏世家。东南亚野兽众多,但无论是凶悍的孟加拉虎还是健硕的亚洲象,每一个到他手底下的动物,都会被收拾得服服帖帖。因此,嘉林市阳光大马戏团的季老板,才重金聘请他过来,成为了自己的首席驯兽师。

“庄大夫,您好,我叫珀。”珀走过去,进行了自我介绍。

庄恕只是迟钝地转过头,木然地看了他一眼,便又继续扭头看季白了。

就这一眼,珀发现,庄恕的眼中,早就失去了生命的光彩,只剩下一片干涸。

人虽然进化了百万年,从众多动物中脱颖而出,走上了食物链的顶端,但是究其根本,和动物还是没有二致。珀自幼与动物打交道,自然也通晓人类最本真的动物属性。

譬如眼睛。

他笑了笑,知道了为什么庄恕会对季白情有独钟,也知道了该如何与庄恕打交道。

“美洲豹并不珍贵,但偏偏因为他是黑色的,所以才稀有。”珀开始对笼子擦擦洗洗,声音自然而又随意,似乎像是两个老朋友之间的闲谈:“可是它明明是黑色的,为什么要取名为‘白’呢?”

“为什么?”庄恕轻轻地动了动嘴唇,算是回应了他的话。

“因为他太凶悍了,需要被驯服。”珀的声音十分残忍,像是渗出了血来:“他是野生的美洲豹,位于美洲食物链的顶端,习惯了睥睨众生的地位。而马戏团的动物,需要对人类有发自内心的敬畏,这和他的天性是相冲的。所以,他是黑,我偏要给他起名为‘白’,就是为了告诉他,他现在,早都不是美洲大陆上的王,而是我们人类的奴仆。”

珀说得没错。刚被抓来的时候,季白焦躁不已,不停地撞击着铁栏杆,嘶吼着,扑咬着,显示着自己的力量与爪牙。珀是个经验丰富的驯兽师,知道这是野生动物的正常反应,便也不去管他。不多久,他便失去了生龙活虎的样子,变得死气沉沉。

而这,就是驯化的第一步。

“很像一个人的名字。”庄恕突然又蹦出了一句毫无里头的话。

珀有些懊恼,他不知道庄恕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讲。但他还是很快调整了情绪,回答道:“我们老板姓季。您知道的,野生黑种美洲豹,威风凛凛,极为难得。所以,用老板的姓命名,也算是讨他高兴吧。”

“你说的不是实话。”庄恕直愣愣地盯着他,眼睛里没有焦点,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死人。

珀顿时有些心虚。这个看着有些精神不正常的庄大夫,居然也这么洞察人心。他只好假装轻松道:“嗨,另一个原因,说出来有点丢人,不是我们这些与动物交心的人听了,会嘲笑我们的。我觉得吧,普通的动物有贱性,他们没有独立的‘人格’,会为了生存奴颜媚骨,讨好人类。但是季白不一样,它性格高傲,冷淡矜持。他是有尊严的,不会为了生存而跪地讨饶。所以,我很敬重他,觉得他不比我们人类低一等,便给他取了一个人类的名字。”

庄恕若有所思地听完,然后说了一句:“嗯,很好。”说完,便径直离开了。

珀摇了摇头,暗自骂了一句:“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。”

 

庄恕深深地迷恋起了那只黑豹。等他第二次去看他的时候,却发现他已经伤痕累累了。

黑豹意识到有人进来,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一眼,见是庄恕,便又扭回了头。

他瘦了不少,黑色的皮毛也不似第一次见他时的油光水滑,而是鞭痕交错。有些地方结了血痂,将一撮毛粘在了一起,狼狈不已。

珀一进门,看到庄恕在,不觉得有些提心吊胆。他明白庄恕极爱这只黑豹,如今看到黑豹这样,不知道会不会冲他发火。他小心翼翼地冲庄恕打招呼,庄恕也只是回过头“嗯”了一下,一如往常的云淡风轻。

但珀内心更纠结了。这一人一兽,太像了。他想起来训练季白跳圈的时候。无论多少铁鞭打在他身上,他也只是静静地伏卧着,没有哀嚎,也没有动作。

珀有些气急,因为对于野生的美洲黑豹来说,跳跃扑咬,是生存的必备技能。他们的身体协调能力要比人类训练出来的圈养动物高很多。只要珀能成为这只黑豹的主人,他就能让黑豹轻而易举地完成马戏团所有的杂技项目。可是,眼下,这只黑豹看他的目光……

还是那种轻蔑的、不屑的、甚至带着深深嘲弄的目光。

作为驯兽师,作为一名摧垮了无数动物的驯兽师,他最受不了的,便是来自动物的挑衅。

在这样的目光下,他的色厉内荏,他的弱小无助,都无处躲藏。黑豹似乎看穿了他的伪装,冷眼旁观着他自以为是的表演。这么想着,珀便害怕得发抖,只能一次次地举起铁鞭,虚张声势地维持住自己“支配者”的形象。

他突然想到,是不是庄恕的院长,也被庄恕用这样的目光看待过……那些院长们,也是久居上位,被人簇拥……

他不敢再想下去了。

 

他这一次来,是为了给季白合笼的。因为所有威逼毒打的手段都用过了,却都没有奏效。所以,珀准备改变策略,使用怀柔手段。

他从隔壁市的马戏团,借来了一只发情期的母豹。

珀为自己的主意沾沾自喜。自古以来,英雄都难过美人关,更何况你这只美洲豹。

你再能翻天覆地,还能抵抗得了基因里携带着的繁衍本能吗?

他让庄恕站到安全的地方,然后指挥着工人们把母豹的小笼子放到季白的大笼子里。

随着笼子门的缓缓打开,母豹子钻了出来。它看到了安静伏卧在另一侧的季白,欢天喜地地挤了过去。

珀眉开眼笑。季白是一只强壮有力的黑豹,在野生状态下最得母豹的青睐。起初,他还担心季白个性冷淡,不会去讨母豹的欢心。而这一次,这只年轻的母豹居然主动投怀送抱,着实是事半功倍。

然而,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事情发生了。

季白突然暴起,他疯狂地撕咬着母豹,动作凌厉,招招死手。他是野生的美洲豹,娴熟掌握着所有捕猎技巧,一出动便是直击母豹的喉管。母豹是动物园中生长起来的,根本没有什么格斗意识。再加上性别上的全面压制,很快便被季白制服。

珀惊惧非常,他疯了似地拿高压水枪喷向季白,可是季白丝毫不为所动,他死死咬住母豹的喉管,直到母豹彻底不再挣扎才松了口。然后,他依旧返回笼角,安安静静地卧在那里。

这一切太过奇幻,太过迅速,以至于没有人能反应过来。直到那母豹死后,人们都战战兢兢,不敢去季白的笼中处理打扫。

那是美洲王者的怒火。

与惊恐的众人不同,庄恕沉醉于刚才堪称完美的狩猎。他惋惜不已。如果刚才的背景不是在这黑暗狭小的囚笼之中,而是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,在高低起伏的落基山脉,在壮美斑斓的黄石国家公园,那该多么美妙。

季白在那一刹那迸发出来的爆裂的生命力,只有美洲那广阔的天地之间,才能容纳。

他小的时候,曾和养父驱车游览过那些地方。在那里,他见到过最真实的动物。他们在无边的原野上尽情地嬉戏、追逐。那里的生命,无论盛开还是凋零,都不属于任何人,只属于他们自己。

而季白,曾经也拥有过那些爱和自由。而且一旦拥有,便不会再容忍失去。

 

庄恕许久没有去了。

上一次季白突然野性大发,咬死了重金借来的母豹,让阳光大马戏团赔了一大笔钱。季老板唯恐庄恕哪天也被伤到,便不再允许闲杂人员自由参观季白。

半年后,季老板亲自给庄恕送了一张门票。

门票上,一只威风凛凛的黑豹,占了最大的篇幅。

“庄大夫,现在这只美洲豹算是出师了,今晚是它的首秀。我知道您喜欢它,便特意送您一张贵宾席的票,请您务必赏光。”

庄恕怅然若失地接过了那张票,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:“我可以提前去后台看看它吗?”

季老板犹豫了一下,想着如今季白已经被驯服,便同意了。

晚上,庄恕如约而至,在后台见到了季白。

半年不见,季白又变得强壮了起来。许是伙食不错,它的皮毛也泛着光彩。

珀看见了庄恕,有些得意洋洋:“庄大夫,我就说吧,这马戏团里就没有我驯服不了的动物。”

庄恕只是盯着季白,然后说:“你不是说你敬重他有‘人格’吗?为什么还会因为驯服了他而沾沾自喜?”

珀愣了愣,回答道:“我是敬重他的人格,可是,我是驯兽师。驯兽师的工作,就是摧毁他们的人格,让他们变成驯兽师的奴仆。”

庄恕想了想,问道:“你是喜欢这样的感觉?”

珀点了点头:“而且,一只动物越是桀骜不驯,在驯服他的时候,成就感就越强烈。”

庄恕不无遗憾地看着季白说:“好吧,既然这样,你开心就好。”

 

晚上,阳光大马戏团座无虚席。马戏团中黑豹本就稀少,这一次,观众们都是冲着季白来的。一个又一个节目进行着,庄恕百无聊赖地等。

终于,压轴大秀开始了。

珀换了礼服,戴着高高的礼帽,手持鞭子上了台。

随后,季白入场。他的气势不俗,一入场便引得观众满堂喝彩。随后,珀让季白先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,譬如什么跳圈、过独木桥、跳跃过满是尖刺的铁板等等。

“观众朋友们,接下来,将是我们的压轴好戏了。季白,来,上高台!”

季白接到了指示,灵活地爬上了高台,安静地伏卧着。观众们翘首期盼,都兴致勃勃地猜测着下一步动作。

珀站在高台前面,与观众说着笑话,卖着关子。

突然,季白一跃而起,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。他前爪搭在了珀的双肩上,将它扑倒在地,直接咬住了珀的脖子。

观众席上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,这是他们见过的最真实的野兽捕猎。不少人拍着胸口,议论着亲眼看到捕猎场景和电视上看到的果然不同,太震撼了。

与此同时,工作人员们大惊失色,他们纷纷跑到栏杆外围,有些疯狂呐喊,有些不停投物击打季白,有些手忙脚乱地抬来高压水枪。但是,他们没有一个人胆敢进入笼内。

观众们渐渐意识到了不对,开始骚动了起来。不少人从空气中渐渐弥漫出的血腥中意识到,这不是安排好的节目,而是一场真正的捕杀。他们尖叫着,逃窜着,现场一片混乱。

在真正的野兽面前,手无寸铁的人类很快便停止了挣扎。季白一口吐掉了珀的脖子,再一次爬上了高台,发出了一声响彻八方的吼声。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愤怒与不甘。庄恕在这吼声中,仿佛看到了曾经称霸美洲大陆的季白,站立在高山之巅,俯视自己王国的傲然身影。

紧接着,季白又一跃而下,决绝地撞在了那块带有尖刺的铁板上。鲜血四溅中,他重重地倒下,很快,也没有了声息。

现在他自由了,没有人再能囚禁他。

他一定想回到曾经生长过、驰骋过的美洲大陆。

希望他不要迷路。

庄恕突然哭了出来。

不久,郦峰县发生了特大泥石流。

 
年终了。

在仁合医院的年终嘉奖仪式上,庄恕凭借在泥石流抢险救灾中的杰出表现,上台领奖。

他没有说千篇一律的获奖感言,而是拿出了钟西北主任生前写下的证词,将三十年前的旧案和盘托出。

全院的医护人员都惊呆了,他们看着坐在主席台上的修敏齐,议论纷纷。修敏齐泰然自若,声称当年的额事情早有定论,钟西北的证词,孤证难信。

这时,傅博文也站了出来,他掏出了一张当年的取药单,声援庄恕。面对修敏齐声称的“无法证明取药单真伪”的抵赖,他乞求道:“修院长,三十年过去了,所有的证据早就失去了公信力。你如果还有作为医者的良心,那就请你正视事实。”

修敏齐缓缓地站起来,云淡风轻地说:“当年调查组的调查结果,就是事实。那些所谓的乱七八糟的证据,能说明什么?”说完,他便冷眼看着庄恕,不再言语。

庄恕笑了。他走到修敏齐的面前,愤然将手上的证书和胸前的铭牌砸到了修敏齐身上:“从今天起,我单方面解除与仁合医院胸外科室的聘任关系。违约金你们可以发到我的邮箱里,我照赔就是。”

 

他和季白都失败了。

但至少,他们曾经在困囿他们的囚笼中,奋力地抗争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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