祺音

我有故事,你有酒吗?

【黄曲】南山忆(一)

祺の音:极其喜欢许嵩的音乐,《南山忆》听了很久,不仅喜欢哀而不伤的旋律,也喜欢天然去雕饰的歌词。私以为,许嵩一直是音乐圈中的清流,就像《南山忆》一样,宁静而悠远。在此作文,向许嵩致敬。特此声明,正文内容中加粗部分为《南山忆》原歌词引用或化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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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cp:黄曲

故事背景:古风 · 两晋交替时期

本文篇幅:短篇(四篇完+独立成篇时间线)

文章分类:正剧向

本篇归属:《歌曲具象系列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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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江南有南山,翠峰林立,碧山罗列。旁有江水清澈,如丝带缠绕,环流而过。梅雨季节,山色空蒙,烟雨迷离而来,有如临仙登极。晴空之际,水光潋滟,一派湖光山色,又是大好人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(一)春 · 萌动

    永和十年三月(354),最是一年春好处。一个布衫男子,乘一叶扁舟,随风入景,亦入了这一派春光。

    正在山上执帚的小和尚,突然看见一中年男子拾阶而来,虽春雨微寒,却并未执伞。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。这位施主长得真是好看。男子住了脚步,温柔地笑着:“瞧着小师傅眼生,敢问小师傅上下?”小和尚生性腼腆,有些羞涩:“贫僧法号毕节,敢问施主是焚香祷告,还是捐献香火,还是听讲禅经,还是服食素斋?”

    那男子继续笑道:“都不是,小人前来忆旧缅怀。”说完径自入了寺门,显然熟门熟路。

    小和尚更愣了。难不成是之前还俗的师叔?可是南山寺大名鼎鼎,乃是佛教圣地,还从未听说南山寺有僧人还俗。难道是对面竹里馆的乐师?应该是。小和尚觉得自己想得很对。毕竟自己才来半月,对面竹里乐馆的人认不全也很正常,更何况是早年的乐师。

    南山,钟灵毓秀之地。这灵秀不仅体现在景致的脱俗之上,更体现在山中之人的出尘之中。南山有两处胜地,一个是山西的南山寺,于尘世间,善男信女络绎不绝,香火旺盛。于佛界中,高僧法师人才辈出,声望极高。一个是山东的竹里馆,在乐家则是至高之地。

    细雨淅沥,山中云雾缭绕,气温微凉。那男人从南山寺中绕过,出了东侧门,转入了竹林深处。这里人迹罕至,残碑小筑,似是前朝归隐山水的将军之墓。至于生平轶事,由于字迹模糊,已不可考。这里距南山寺不远,僧侣们朗朗诵声,细细闻之,仍依稀可辨。长年聆听佛门梵音,也不知这残碑是否有了灵性?也不知这墓主人是否已登极乐?那男人沉吟不语。

    移步换景,那男人又往后山去了。青岩之后,有枫林。枫林之内,有小院。小院之中,有茅庐。柴扉小扣,却没有回音。那男人隔着篱笆向院内看去,只见苔痕上阶,草色入帘,在连日细雨之下,小院已然青绿成了一片。

    又是一年春季。大地复苏,草木萌动。好雨滋润之下,世间万物都在细微处静默生长。

    一如当年年少,他和他之间懵懂滋长的情愫。

 

    数十年前,三国湮灭,天下归晋。黄日跳生在了太平之年。可惜数岁之后,八位宗室亲王重燃战火,更兼北方蛮族趁势而下。一时之间,北方遍地哀鸿。永嘉年间,北方士族拖家带口,南下避祸,黄家也在此列。谁料得在将入南界之时,竟遇到了北族残兵,黄家家大业大,辎重极多,悉数被抢。黄父跪下苦苦哀求钱财尽数拿去,莫伤家小性命。怎奈乱世之中,流兵与穷寇又有何异。最终全家死于刀剑之下,止留得黄日跳被路过的南山寺僧人所搭救。

    那一年黄日跳十岁。

    一夜之间,家破人亡。富贵少爷黄日跳无处可去,被南山寺僧人带回。南山寺住持是得道高僧,慈眉善目,便收他做了俗家弟子,只是不受五戒,容他在寺内种地砍柴,打扫擦洗,也算自食其力。

    山下战乱,南山寺却是一片安宁祥和的时光。究其原因,皆是由于南山寺人不仅诵经坐禅,更需习武自卫。也曾有匪寇妄图占山为王,怎奈得众僧侣实在太过厉害。如此反复几次,反而让南山寺威名在外,司马诸王与山匪野寇莫不敢入。而竹里馆,倒也托了这福分,于乱世之中偷得这静好岁月。

    同一年,竹里馆也来了一位十岁的少年,名唤曲和。他是竹里馆主故交之子,出身音乐世家。父母族人被匪众所杀,只能带着祖传古琴,投奔南山。与身体结实,跳脱飞扬的黄日跳不同,曲和瘦弱矮小,沉默寡言,十分忧郁。

    不过二人也算各得其所。黄日跳发誓要手刃仇人,因此天天舞枪弄棒,纠缠武僧学习武艺。曲和在音乐方面天赋异禀,不辱家学,也琴艺超众。

 

    黄日跳自从得知竹里馆也有一位年岁相同的少年之后,便一直有心结交。怎奈得曲和习乐刻苦,心无旁骛,深居简出,他一直不得机会,又不好直接登门,因此上山半年,二人竟从未碰面。

    一日入夜,黄日跳难以入眠,便起来练武。四下寂静,却突然听得细微的哭声传来。他闻声寻找,在幽篁深处,发现一瘦弱的少年,正对着一处残碑哭泣。

    他本就是热心之人,看少年哭得抽噎,心下不忍,便说道:“逝者已矣,自入轮回。小施主作为生者,还请节哀。”万籁俱寂之下,一声乍起,那少年被惊得浑身一抖,颤颤地回过头来,却发现是一个好看的少年,才稍稍安定了下来。

     “小施主哪里人?为何夤夜前来?”任凭黄日跳如何询问,那少年只是低头不语。他索性拉着那少年的手腕:“如此深夜,下山不易。不如小施主随我去南山寺内暂且歇脚,天亮后下山也未尝不可。”那少年惊得想甩开,可力气哪里比得过黄日跳。他只好嗫嚅道:“我叫曲和,是竹里馆的人。”

    黄日跳一听,眼睛更亮了:“原来你就是曲和啊。我叫黄日跳,全家被匪徒所杀,蒙受南山寺救助,便在此处做了俗家弟子。我听我师父提过,你和我年岁一样,又是一年上山,一直想拜访来着,可你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卖,我也一直没机会······”黄日跳自己喋喋不休,曲和却又抽搭了起来,黄日跳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,只好闭嘴。

    “你全家也死于兵祸,为何你却能够这么···”黄日跳一怔,说:“曲兄弟,我当时也很难过。我父母一生行善,最终却横遭兵祸。我一直沉沦下去又有何用?我现在追随师父,学习武功,只希望学成下山,投军报国,杀匪平叛!“

    结果曲和更伤心了:“你身负武功,还可手刃仇人。可我只会弹琴,连父母的大仇都不能报···“黄日跳看着眼前少年哭得不能自已,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:”曲兄弟,你我也算同病相怜。你放心,如果我能够学有所成,你的仇,我替你一并报了!“

    曲和将信将疑,黄日跳索性道:“不如这样,你我结拜兄弟,这样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,我为自己的父母报仇,还能有假?“看着曲和犹犹豫豫的样子,黄日跳继续说:“你看,你我现在都是孤身一人,如果结拜了,你我二人便以兄弟相称,这世上也算有了亲人。”一提到亲人二字,曲和又红了眼眶,便同意了。

    二人对了生辰,黄日跳比曲和大了半岁,便居了兄长。曲和这才告诉了黄日跳,曲家是音乐世家,在当地也算是望族。一夜,一伙盘踞于附近的匪众突然发难,围攻曲家大宅,烧杀抢掠,许多在曲家习乐的学生也惨死于难。

    至于曲和?曲和生性喜静,不好与生人往来,所以便搬到曲家老院,专心修习琴技。因此曲家屠宅之夜,他幸免于难。

    来到竹里馆之后,他不善与人交际,也不喜与人交际,所以一直独来独往。众人见他为人冷淡,沉默寡言,也都不怎么与他往来。

    曲和把经历说了之后,似是交底,便渐渐话多了起来。二人各自交待身世,直到天光微起,方才各自返回。

    次日,曲和尚在睡梦之中,便被同房师兄叫醒,说有人来访。出了大门,看见黄日跳拿着一只野兔过来:“诺,你实在太瘦了,要好好补补。”山下兵荒马乱,纵使山上不受战乱波及,终究物资也不丰富。南山众人,平日里也只能堪堪果脯,肉食更是少见。曲和偷偷地烹调了一番,连带着同房师兄也饱了口福。

    至此之后,黄日跳便三天两头地给曲和送东西。时而是山鸡,时而是野兔,时而是狸子。在他的精心喂养下,曲和的个头也开始猛蹿。每次黄日跳看着曲和,总是暗自欣慰,可拍打拍打他的细胳膊细腿儿,不由得又叹气:“奇了怪了,真是怎么喂都喂不胖。”曲和瞟他:“兄长,你也太心急了。怎么可能又横着长又竖着长。”

    黄日跳生辰那天,曲和送了他一把短短的小笛。是曲和自己精心雕的,上面还有个精致的“黄“字。黄日跳习武之人,粗手粗脚,哪里摆弄得了这么精巧的玩意儿。他吹出来的声音在丝乐阵阵的竹里馆十分刺耳,一时馆内的乐声都止住了,只听见馆主大声呵斥是哪个木头疙瘩不开窍,有辱竹里馆名声。黄日跳的脸色时红时青,让曲和笑倒在了床上。

    曲和生辰那天,黄日跳神神秘秘地把他带到了后山。只见青岩之后,红枫之间,一间茅庐,一围小院,幽静别致,避世而立。房内摆设,简朴素雅,皆是曲和喜欢的风格。原来自从结拜那日,曲和说了自己在曲家老院起居,黄日跳便用心记下了他不喜人多的性格,于是便一点点建起了这茅庐。

    这份心思,自是难得。曲和着实对这茅庐喜欢得紧,刚开始只是每日来此练琴,后来索性也夜宿于此,竹里馆反倒成了点卯之地。每日,曲和在茅庐中练琴,支起窗户,便可看到黄日跳在院中练武,一静一动,相得益彰。曲和是风雅之人,有时兴致上来,便自己弹琴,要黄日跳舞剑应和。月夜之下,又是一番美景。

    曲和很喜欢这样的日子。二人好似神仙伴侣,逍遥自在。而在黄日跳的打趣玩笑下,连平静的日子都有趣起来了。曲和也不似以前冰山似的模样,渐渐地有了笑意,众师兄都颇为稀奇。

    每日清晨,二人练功完毕,一起用饭。朝阳初升之时,一人往竹里馆而去,一人往南山寺而去,各自习课。傍晚,黄日跳便在竹里馆门口等待,接曲和下学。如此五年,以至于曲和的师兄们每次见他,都要调笑一番:“小黄,和和今日被师父斥责了,说他心思不宁,琴音颤抖,手指虚浮。莫不是你二人在那后山有甚秘密不成?“

    众人哄堂大笑,黄日跳虽不在意,随后而来的曲和却红了面孔,不敢言语,只拽了他的衣角便急急要走。一师兄叫到:“和和,你倒是把琴让他背着呀。还是说,你想让他连你带琴一起抱着?”曲和仓皇而逃,更引得身后众人的哈哈大笑。

    年岁愈久,曲和依赖黄日跳之心愈盛。后来再有师兄调笑时,曲和便执了黄日跳的手说:“兄长,我师兄又笑话我呢,还不快收拾他。“在众师兄玩味的眼光之下,倒是黄日跳面红耳赤起来,借拍他脑袋之机缩了手,假意斥责道:”没大没小!师兄也是能收拾的吗?”恰在此时,年仅五岁的小师弟钻出来,奶声奶气地说:“和和师兄,你和日跳哥哥是夫妻吗?”黄日跳炸了毛:“谁给你讲的?“小师弟显然是被吓到了,躲到了曲和后面,委委屈屈:”可是娘亲说过,只有夫妻才能睡在一起。你们不是都住在后山吗?“黄日跳看向曲和:”师兄不能收拾,师弟总可以吧?“”你敢!“曲和怜爱地抱起小师弟,捏了捏他的小脸儿:”我们然然这么可爱,谁舍得收拾他。连馆主那么刻板的人都喜欢他。“

    然然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,被曲和亲了又亲。他的大名叫李熏然,父亲是刑司,因和同僚一起处决了上司的小舅子,被上司勾结当地匪众报复。他的母亲失去了性命,他父亲的同僚则全家被杀,只有母女三人幸免于难,投回了娘家。为了保护幼小的儿子,李熏然的父亲将他送入这竹里馆学习唱歌。小小的人儿,骤然失母,又被迫与父亲分离,身处陌生之地,像一只可怜的小兽战战兢兢。曲和看着他,不由得想起了当日的自己。因此总是对然然颇多照顾,也最得然然依赖。然然可爱乖巧,很得竹里馆上下的好感。在度过最初的陌生期后,天真好奇的孩童本性渐渐显露,他对曲和身边的一切都很有求知欲,尤其是黄日跳。

    为了自证清白,黄日跳主动提出带然然去看看茅庐。然然自是兴奋不已,一路上都叽叽喳喳,想靠近黄日跳又不敢,便一直围着他打转。到了茅庐,曲和打开院门,然然欢呼着跑了进去,左右看了一番之后,又失望地出来:“和和师兄,怎么什么都没有啊?”

    曲和失笑道:“你还想有什么啊?”“嗯···,我还以为你们藏了一个小宝宝呢。“然然垂头丧气地坐到了台阶上,小手支着脑袋,皱着眉头说道。

    “所以说啊,我们才不是夫妻呢,我们是兄弟。”黄日跳不紧不慢地锁了院门走进来:“小子,这下相信我了吧?”曲和笑笑:“然然,跟师兄去玩儿吧,师兄带你爬树去。”然然这才又高兴起来。

    玩了半日,然然兴高采烈地抱着一大堆果子回来。黄日跳早已做好了饭,荤素俱全摆了一桌。然然一见肉两眼放光:“好香啊!然然都快饿死了。”说着便要伸手去拿一只鸡腿。黄日跳一下拍过:“才玩儿回来,洗手了没?”眼瞅着然然蔫了下来,后面的曲和笑笑,打好了水,轻柔地给他擦脸洗手。等回到了饭桌上,他的小碗里早就堆起了小山一样的肉,曲和碗里也是满满的。然然脸上绽放出了大大的笑容:“谢谢跳跳哥哥。”“什么?”黄日跳差点咬到舌头,曲和则笑弯了腰:“哈哈,跳跳···我们然然怎么能这么可爱呦。”只有半块肉还叼在嘴上的然然一脸懵逼,看看曲和又看看黄日跳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 然然在曲和的茅庐里住了三天,与粗糙豪爽的黄日跳熟了起来。黄日跳凭借高超的厨艺获得了小然然的好感,然后又凭借过人的功夫获得了小然然的钦佩。“咦?跳跳哥哥,你这棒子是怎么在手上转的?再来一遍,然然没看懂。”因为好奇的天性,然然也跟着他舞枪弄棒,奶声奶气的“哈、哈”声让站在廊下看二人练武的曲和忍俊不禁。三天下来,然然对刀枪棍棒爱不释手,更在临别的时候抱着黄日跳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。

    “那个,曲兄弟,我要是没记错的话,我应该每天还是去竹里馆接你的吧?”黄日跳无奈道:“为什么这个小鬼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?”

    后来啊,白净的小然然也成了茅庐的常客。他们三人在茅庐中度过了两年安稳的日子。春雨一轮轮地下着,淅淅沥沥的夜里,总有什么,在默默地生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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